凛峸

产出在肉眼可见的减少的某人

太阳总是会升起(坂桂/桂强化月)

桂强化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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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

Ⅰ.

桂小太郎时常做梦。

他在放哨,闭上眼睛却浮现的是一幅春寒料峭的风光柳絮。他揉揉眼睛,站在黄泥路上,清醒了,转而跑去小丛里继续抓鸡。银时和高杉站在小径的尽头笑他,手里还抓着鸡翅膀。银发孩童说原来神童也有不会的事情,紫发孩童不客气地反驳你今天吃假发做的饭团不是很开心吗。两个人开始争吵,反唇相讥,对他的反驳充耳不闻。他们吵着吵着便开始打架,互相揪着对方的头发,嘴里无非抱怨的又是发型的那些破事,他只好冲进去拦住他们,随手折了一根初新的柳条往两人之间招呼过去。

——于是平常的吵闹升级为平常的单方面的殴打。他抬起胳膊固执地说不是假发是桂,拳头暴风骤雨般却在触及他的瞬间化为软绵绵的细雨。他看着同僚一边装模作样地揍他一边暗地里互掐,瞅准时机打出一记头槌。三人齐齐倒地,母鸡扑棱着翅膀飞上天去,银时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骂骂嚷嚷着去抓高杉的裤腿。两人在此时变得同仇敌忾,高杉挥了一个巴掌,不偏不倚地打在桂的头上。真正的暴风骤雨般的拳头不分敌我,开始相互攻击对方,三人彼此拉扯,终于一起滚下了土坡,翻进了芦苇花。

他猛地睁开眼睛,手已经摸上了刀柄。防空警报倏地响起,他祈祷千万别迟的同时喊醒侦察兵,正欲让人去报信时,就听坂本辰马啊哈哈哈哈地笑着说是他误触了警报,不必在意。

桂小太郎什么也没说。坂本辰马仍然在傻笑,侦察兵感慨了一声重新躺下休息。他抬起头,周遭仍是一片灰蒙蒙的硝烟弥漫。坂本把手搭上他的肩膀,说着假发要我帮你守夜吗?因为怕叫不醒你所有碰了警报,你不会怪我吧,啊哈哈哈哈哈哈。他面无表情得把那人的手从胸前挪开,回头瞧了他一眼,说不是假发是桂,土佐来的新兵还是好好学学什么时候该动防空警报比较好吧。

“啊哈哈哈哈,可我不是新兵啊假发?”

“——不是假发是桂!”

他一个过肩摔,直接把人掀翻在地。那个梦境并没有困扰他太久——反正后面总是会有新的。他躺在病床上,上身赤裸,银时坐在一旁正在给他上药,不时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桂无力地抬起眼看了他一眼,银时看见了,停下手中的动作。

“疼吗?”他晃晃棉签。

“... ...不,没事。”他别回头去,想到了过往的事情。在他收拾完银时和高杉后,松阳老师总是会笑着把他们扔给自己包扎的。他面无表情,不顾银时的鬼哭狼嚎,也不顾高杉的冷嘲热讽,他心心念念的只是外面那家宠物医院而已。银时终于是忍不下去这番磨蹭的上药,劈手就夺过他手中的纱布与棉线!他一个激灵,随机张牙舞爪地朝着银时扑过去——

“我的肉球!!!”

“什么你的肉球!快放开我的头发!啊!好痛!阿银的天然卷要被你揪下来了!!”

“赶紧揪光吧,拔光吧,那一头扭曲的卷发因子,看的还顺眼一些。”高杉摸过地上的药瓶,无视缠斗在一起的二人,自顾自地笑了。

桂一下从床上弹起,银时没反应过来直接和他撞了个满怀!他仍然迷迷糊糊的,眼前飘过松阳留在矮几上的信,上面的自己却是模糊不清。他站在漆黑的分叉口,一边是幼时松阳对他的嘱托,一边是现时银时急切的呼唤。他迈开腿,却不知往哪个方向。

“... ...喂,喂!假发!!”他拼命拍着桂的脸。

“我一定会好好看着银时... ...不让他爬去橱里偷吃白糖... ...”

坂田银时听见桂梦呓般的喃语,一下停了动作。他很快地把手背搁上那人的额头,倒吸一口凉气。他整个人几乎包在桂的身上,手抚着那人的背,凑到桂的耳边低语:“好好好... ...阿银不去偷吃白糖,高杉那个混蛋也不随意出门砍人... ...你想看多少肉球阿银都买给你,别睡啊假发... ...”

“... ...松阳... ...老师... ...”

“——高杉!辰马!去拿冰袋和消炎药!!”

他在一片朦胧中,即将跌入梦境之前,看见了两顶同样蓬乱的卷发,与一样焦急的脸。

Ⅱ.

桂小太郎偶尔会想起银时弑师前那一晚,他曾做的一个梦。

梦里是光怪陆离的林林总总,水面上有成群结队低空掠过的白鹤。他看着它们长长的喙探入水中,又很快地缩起,细长的喉咙已然咽下一条锦鱼。他看见银时和辰马坐在一块磐石上掬水洗脸,刚漂洗过的蓝色和服在空气中被晒得熠熠发亮。

高杉在他身后,并不友好地对着他的脑袋来了一巴掌,笑着说去洗衣服假发。

不是假发是桂。他回答,那你呢,高杉?你要去干什么?

他只是晦涩地笑笑,把洗衣盆递给他便走了,走进他们身后一间朴素的小木屋。银时看见了,甩了甩银发上的水渍,把手往身上胡乱地一抹就追了上去。他的身影也消失在那间不知名的小木屋里。

啊哈哈哈哈哈,假发,要洗衣服吗?我来帮你吧。

他走到磐石旁,把洗衣盆放下,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假发,是桂。

白鹤在另一端的浅水滩里歇息。他们彼此沉默,用棒槌敲打着衣物。他听着水杯拍打出溅在皮肤上、石板上的声音,坂本辰马猝不及防地开口。

“金时说过,平常没事的时候可以叫你假发。”

“就算是打仗那种重要时候他也叫我假发。”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假发。”他蓝色的眼眸里仿佛盈着一行行白鹭。

“不是假发,是桂。”他展开一件阵羽织,样式已经很旧了。“银时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这个?”

“啊哈哈哈哈哈,他喝醉了,还吐了我一身。”

“武士怎么可以喝得酩酊大醉,浅尝辄止就足够了。”

白鹤哗啦啦拍着翅膀,一群一群从这里飞到另一块域土去了。坂本指着他盆里的那件衣服,说,这是松阳先生的吧?

... ...你见过他?

啊哈哈哈哈哈,因为你们都没有穿过这种羽织啊。尤其是晋助,这种土气的玩意儿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他重新展开那件羽织,透过时光的纹路i,看着它一点一点与记忆里的那一件——那个人身上的那件一点点重合。他不自觉地问:你知道银时他们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坂本摇摇头,你不追上去吗?

他指了指这一框衣物:这些还要由我去洗呢。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坂本辰马躺下来,径直开始笑。桂无奈地看着他笑,直到他笑够了,重新坐直了身子,喘匀了气,才开口说。

“... ...你又发什么疯了?”

“啊哈哈哈哈哈,或许他们是为我报仇去了也说不定。”

他张开手掌,一道触目悚心的疤痕轻描淡写地穿过他的掌心他的生命线与筋骨脉络,云淡风轻地断送了一个武士的未来。

“假发啊,我要走了。”

“以我这幅样子,是打不了仗的。”

“喂,坂本,你说什么傻话——”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以武士的姿态,战斗下去。”

他的眼里仿佛是星辰大海。坂本伸出手,扶住桂的肩膀,让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假发,跟我走吗?”

他递出了橄榄枝。半晌,他又说,低垂下眼,收回手放在身后。海洋退潮,月明星稀。

“如果不愿意的话,就快追上去吧。”

“否则——可能就再也追不上了。”

桂直起身,洗衣盆慌乱下被踢倒进水里。破旧的羽织被河底尖利的碎石划破,缝补的红色针线散开,在池底被勾连,飘飘荡荡。他开始奔跑,冲进那间不知名的小屋,推开内室的门。他的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强势霸道不容拒绝的,灌进鼻腔内的是一股他再熟悉不过的,战火与硝烟的味道。

——他的眼睛被一只宽大的手很温柔很温柔地覆上。

“... ...别看。”梦里的坂本辰马这么说,“哪怕你拒绝了我,我也不想让你看见。”

“... ...那是什么。”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带起一阵咸腥的、黏腻的风。

“... ...是——”

他睁开眼,防空警报响了。真实的,严肃的坂本辰马一把拉起他,二人一起往着哨塔下跑。

“喂——你怎么跑回来了!”

“假发!快走——快去找银时和小晋!”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继续说,“幕府那边的暗杀部队过来了... ...快跑吧,假发。”

“那你要去哪儿?!”

他大声地吼,炮火从他们身后炸开,直接炸碎了他们刚才所占的楼台。坂本一把推开他!他回头,后面是一条深深的沟壑。

“我不会死在这儿的!幕府的目标不是我,交给我吧,啊哈哈哈哈哈!!”他从地上拾起一把手枪,捡起一个弹夹。白花花的绷带很快被烟火染黑,桂小太郎看着那个人的身影隐进对面灰蒙蒙的黑暗里。

他一边跑一边想,如果找到银时和高杉,一定要告诉他这些日子里来他所做的每一个梦。可这种想法很快便放弃了。银时和高杉只忙着暗斗明争,时不时心照不宣地一起返过来喊他假发,顺带一起揍扁试图掺和一脚的他。炮火在眼前明晃晃地炸开,他连带着他身后的部队一起被热浪掀翻!黑白相间的僧人服饰出现的那一刹那,他很快就知道那股他熟悉不过的气味意味着什么,很快就明白坂本辰马在梦中阻挡他看见的是什么——天道众生擒了他和高杉,他看见银时流了泪,高杉流了血,吉田松阳的头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轰然落下,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哪怕战争结束了两年,他还是会忍不住想:倘若那时他和坂本走了会怎么样?那个人应该会把睡梦中的他抱起,逃离战场,逃往乡下,用着他那张灵巧的嘴骗来一辆三轮车。或许松阳的斩首不会那么快开始,银时不会那么绝望,高杉不会丢了那只眼睛。

但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没有他,行刑也是照样要开始的。可再怎么样,时间总会晚那么一点点。银时和高杉,如果他们愿意,他们可以带着老师一起逃出来,他还可以去找他们,五个人一齐守着一家店,日子也就那么过。

... ...可现在呢?

他站在悬崖上方,茫然地看着未来身处的方向。坂本辰马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说:“和我走吧,假发。”

“不是假发,是桂。我不能和你走,坂本,这里还有我未能完成的事情。”

彼时那个男人还未带上墨镜。桂小太郎回头,就直直撞入一片星辰大海。

“真的不和我走吗?”坂本索性双手都搭上他的肩膀,“战争已经结束两年之久,我不希望你... ...变得和金时晋助一样。”

“... ...不会的。”他别过头,固执地重复了又一遍。“我想... ...亲手迎来江户的黎明。”

“至少让老师在地底下安息。他说过,太阳总是会升起。”

“啊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老样子啊假发!”

“——都说了不是假发是桂!”

坂本辰马被一脚踹进水塘,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桂的脚踝!他一头栽进水塘,撞进桂小太郎琥珀色的眼瞳里,一瞬间他几乎都要窒息。

他沉在水底,桂的脚丫子踩在他的胸膛上。那人的长发在水面上摇曳着,向湖底浮沉的蜉蝣与水草,像一尾小臂长的墨色鲤鱼。

那我送个人给你做个伴吧。他用口型这么对桂说道。

不需要。那个人冷淡地接过他递来的鞋子,毫不留情地驳回他。

攘夷的路很长很长... ...啊哈哈哈哈哈... ...

这个白痴。他默默腹诽着,把溺水的卷毛笨蛋拖上了河堤。天快黑了,桂小太郎倒出鞋里的水,看了一眼那边一边睡一边傻笑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很快他就收到了那人副官的信件。

那个白痴... ...他扶住额头,无奈地看着这个通体雪白的生物。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这其中的乐趣:他看着伊丽莎白一点点的成长,看着他像个孩童一般,吸收着他教授的全部知识。攘夷这条路太黑太长,这姑且算作他在黑暗中的那么一束光亮,用以聊以自慰。

“伊丽莎白,武士就应该吃荞麦面战争朴素的食物。吃那种甜腻的东西只会让人堕落。”

他躺在床上,浑浑噩噩,无时不刻都在做梦。从幼年到攘夷,再到歌舞伎町。桂从床上爬起,最后一抹太阳从窗框上滑下去了。

他呼唤伊丽莎白的名字,没有人应。于是他去打银时的电话,是志村新八接听的。那个孩子的声音很低沉很沉重,他说桂先生您不要伤心,阿银他... ...在那边会过的好好的。

“你说什么,新八君?银时他怎么了,我的伊丽莎白在你们那里吗?”

“... ...桂先生?”

“... ...新八,假发他——”是Leader在边上隐隐约约的声响。

他放下电话,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曾以为一切结束后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无论是新朋还是旧友。可在他34岁*时高杉死了,死在他最爱的烟火盛典里;在高杉的葬礼上,他又知道了坂本逝世的消息。很快银时也离去了,他一个人在这条熟悉却陌生的街上行走,脚下恍惚是长洲附近那条川流不止的小溪。他的胸口闷得慌,像溺水之人将死之际,他大声呼喊伊丽莎白的名字——

浮木从他的指尖漂过。桂小太郎呕出一口血,太阳晃得他眼睛生疼,他缓缓地跪倒在地。

彼时在宇宙航行时他从未觉得时间有多么长多么长,可当人离开了那些便捷的机器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已被天人的文化影响,星球与星球间的距离是有那么远那么长。

以光年丈量的距离,才让桂小太郎明白一封信原来要花这么长事情才能到达它想去的地方。他老了,有些事情想不了那么快。他躺在病床上,虚弱地呵出一口又一口断断续续的气息。他握着那封隔了十年的信,摘下呼吸机,在桌子边提笔写下另一个誓言。

“伊丽莎白,我等你回来... ...”

他重新躺回床上,等待着伊丽莎白的回归。这姑且算是坂本辰马留给他的最后一点念想。

他闭上眼睛,遁入那一片光年之外。

伊丽莎白回来了。可那个男人却再也等不到它回来。

            ---END---

*桂小五郎(1833——1877)

 高杉晋作(1839——1867)

 坂本龙马(1836——18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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