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峸

产出在肉眼可见的减少的某人

长谷部偶尔夜半会自长夜漫漫中清醒过来。纸帐门将朦胧昏暗的月色隔绝在外,又因身侧人长坐伫立于床边,透入眼底的光线便更稀淡了。对方的身影像长久扎根土壤的松,扬起的发梢似翻动的草木。长谷部偏过正置枕头中央的头颅去看他,哑着嗓子闷声发问。“做噩梦了吗。”

“你继续睡吧。”松节倒坍一截,是对方偏过头瞧向自己后轻声安抚的模样。长谷部太困了,睡魔很快裹挟着他的意识远去。每夜,总有那么些细微的,波澜不惊的小波折。他会睁开眼,弥留短暂的清醒,而后偏头去仔细描摹对方昏色的身影。开始他还会询对方是否因那难以切斩的情感而失眠,但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他便不再问了。有些事情,身体要比记忆更加敏感而清晰,在浮光的夜,亦或暴雨瓢泼的季节,他会察觉自未来自己身躯周遭不易察觉的颤抖。

但是他抓不住因对方颤抖而抖落夏的黑色,甚至连将手自被褥中抽出的气力都无,便再次陷入沉眠。


再往后的日子里,无梦的深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曾经另眼相待,关注的,如今厌恶至极点的存在,一期一振——带着他优雅的笑容降临至梦中。水色的发比布满星辰的天穹要燃出更亮的色泽。不等梦里的压切长谷部发作,他便看那优雅的躯壳瘫倒在地面了,血液在身下汇聚一身,后颅,胸膛,亦或脖颈,被利器,被子弹,被远方飞溅的弾片贯穿。总之他死了,这个吐出各种大不惭言论的一期一振,罔顾他人意愿的一期一振死于自己的面前。蔓延开的血染没自己的皮鞋尖。

起初愤怒的火与仿若大仇得报的雨将他笼罩,火熄灭后燃气的烟尘构筑起阴霭的屏障将各种矛盾的情愫掩藏其中。主命要求二刃一起完好返回,但自己失约了,当有机会抓取在自己手上时,便毫不犹豫地去做了。哪想踏出第一步后,往后的道路无尽坍塌,留下的便是地狱的无尽浩劫。

他挣扎着自大梦中醒来,汗水淋漓。天色微凉,未来的自己虚眸向自己发问:“你还好吗?”

“......没事。”沉默良久后,他最终也只是给出这样的回答。


寂静的梦被一期一振的死悄然撕碎了。现实的压切长谷部意识到这是源于未来的压切长谷部的记忆,便默不作声接受了。口头得知的愚蠢的,无尽的轮回过往加诸在现今的梦境海洋,嗔骂的话语却再也说不出口了。脚下无尽坍塌去的道路,身后是渺茫的宇宙,朝下坠落变化一点点剥取氧气化为干瘪的尸首坠落于封冻湖泊中央。没有能力再返回主的身边,便只能抓住因自己失误而落下的最后那物了;没有能力再履行伴主的职责,便只能完成已知的他最后布下的任务了;没有勇气就此折断自己,感情变质后便成为束缚自己的执念了。

现实的压切长谷部挣扎着自床铺中爬起,扶住虚晃的头颅大口喘息。今夜是晴朗的夜,平躺于床铺中的,未来的自己的面庞便全数展露了。眼睫轻轻上下颤动着,微启的唇自内可以窥探见排列齐整的牙,静谧的室内扬着他的小小鼻音,在现实的喘息下,被惊扰乱了。很快的长谷部便看见未来睁开眼睛。初见时黯淡的眸此时闪烁着近极彩般的瞳色,将屋外炫目的月拢入瞳里了。

压切长谷部愣愣地看着压切长谷部起身,身躯切割去平铺入室内的光景,将星,月,以脊背挡在身后。

即便如此,他的瞳仍然是亮的。刺得长谷部要睁不开眼睛。

“做噩梦了吗?”对方这样问道。他不语。于暗色的光下,他感觉自己所展露的一切狼狈都被对方捕捉刺穿——本就是如此。如此的扎挣,如此的晕眩,如此流淌下的涎水,无数次无人陪伴的,于同样闪烁灯火的,广播余音绕过的夜里,他曾都经历过。

他看向自己,来不及说话。现实的床铺便被未来的臂膀所拥过。这是现实与未来的跨越界限的,第一次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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